将军嫁我可好
3.
朴泰桓是客人，上宾。因此，大将军想请他坐正位，自己居次席，但是朴泰桓坚持自己虽是客，毕竟年幼，且非正式筵席，不必拘束这么多，权当是普通家宴大家也都放松些。
“大将军既然答应了泰桓习武的请求，以后便是泰桓的师父了，这主位无论怎么说也应该是大将军来坐，大将军，请。”朴泰桓先移步到了次席的一旁，主动侧开身子，恭恭敬敬的请孙全洪先落座。
还是个孩子的朴泰桓，行事讲话已经十分周全了，孙全洪和杨明感叹他懂事聪慧的同时，也有些于心不忍。这么大的孩子，这样高贵的出身，本应该是心气儿高的，骄纵些的也都很正常，看看长安城里那些个王公贵族的子弟就能领教一二。哪怕是像他们这样对孙杨管教已经很严了，孙杨也还是有些个王孙公子飞扬跋扈的毛病的。偏偏朴泰桓没有，举手投足，不乏王室气度但是没有一点嚣张的气焰，很内敛的一个孩子。恐怕也是在高丽王室的勾心斗角里，吃了不少的苦，看尽了人情脸色，活的谨慎小心吧。
大将军也没有再多推让，他不是那些个恪守礼仪的士大夫，礼仪规矩该守的守，但也没必要太多坚持。于是本来应当是：朴泰桓居正位，大将军和孙夫人落座两侧次席，孙杨再次的坐法，变成了：大将军居主座，孙夫人和朴泰桓在次席，孙杨再次，挨着朴泰桓。
孙夫人本来想让孙杨坐在自己的一侧，但看着座次变了，就悄悄给孙杨使了个眼色，让他坐到朴泰桓旁边，陪陪他。她想着，两个孩子年岁相仿，坐在一起能自在一点儿，又想到之前朴泰桓见着孙杨的反应，不知道两个孩子有什么渊源，可能会投缘，聊得来。再者，这朴泰桓也是刚刚到了长安城，远离家国故乡，又是个孩子，心里恐怕难免会有些不好过，孙杨没个老实气儿，兴许能给他些安慰。
果不其然，孙杨吃饭的时候屁股上跟长了刺儿似的，一刻都坐不稳当。伸长了手臂，到处夹菜回去给朴泰桓吃。
“桓桓，你尝尝这个！”“还有···这个，这个我最爱吃了！你尝尝！”孙杨扬扬着小脸，满怀期待地等着朴泰桓的反应。“怎么样？好不好吃啊？”
朴泰桓红了脸模糊的“嗯”了一声，低着头细细咀嚼着饭菜，孙杨待他真的十分热情，这是朴泰桓从来没有体会过的，兄弟姐妹骨肉亲人也不曾给过的热切和温情。父王疼他但很少主动流露真情，兄弟间永远争斗大于亲情，长幼有序，礼仪规矩。他也想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撒撒娇，像平民里的普通兄弟那样和自己的兄弟玩耍，戏闹。但是，他都没有体会过。
“好吃吧！哈哈，我就知道！”孙杨得意的拍了拍胸脯，一脸的骄傲。“好吃就多吃点儿！···我给你夹啊——”说着孙杨又伸长了胳膊去够——
“孙杨！你坐下，好好吃饭！泰桓自己能夹菜，你这样泰桓都没法儿正常吃饭了。”杨明看着孙杨来来回回站起坐下的，一点稳当劲儿没有，心里直着急，顾忌着朴泰桓在这儿，是一忍再忍，不停地给孙杨眼刀，孙杨平时早知道看眼色老实点儿了。今天杨明看了他好几回，孙杨都跟没看着似的——孙杨是真没看到。
“啊？”孙杨一脸状况外，他筷子都伸到他娘眼前儿了，眼看着就要夹到朴泰桓喜欢的菜了。这下孙杨嚎嚎着嘴，也不知道该不该收筷子，看着他娘，等着他娘的指示。
“你好好地吃自己的饭，你这么个夹法呀，泰桓也不好意思拒绝，也吃不上自己想吃的菜啦！你看看泰桓的碗里···都堆成山了。还有，泰桓比你大，要叫哥哥，别没大没小的。”
“哦······”孙杨回头看看，还真是。朴泰桓碗里，自己夹给他菜带尖儿的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没办法，孙杨坐了回去，老老实实的耸拉着小脑袋闷头吃饭。孙夫人这突然的打断也是小小的吓到了原本低头吃饭的朴泰桓。孙杨这么个夹菜法儿，他是比较困扰的，但是每一样自己都很爱吃，出于不给别人添打扰和礼仪美好的初衷，他是只打算紧着眼前的菜式吃的，多亏了孙杨，他能吃到大将军和孙夫人面前的菜色。结果孙杨挨了说，余光里看着孙杨闷声不吭吃饭的委屈样子，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。
接下来，孙夫人热络地问起朴泰桓这一路上地见闻，还有高丽的风物习俗，一大一小聊得也热闹。孙家父子一大一小就安静的吃饭，守着食不言的美德。后来孙夫人终于先岔开了话题，关心起夫君这一路的情况了，朴泰桓也终于得闲正经吃饭了，偶尔聊到他的时候，仍会接上一两句。不动声色间，朴泰桓把碗里的饭菜吃了个差不多。
默默地，快吃空的碗旁多了碗饭。朴泰桓转头看了看孙杨，孙杨没回头，只是安静地抽回了放碗的手。原来孙杨眼见朴泰桓的米饭见了底，偷偷地扯了扯边上丫鬟的衣袖，要了碗饭，在桌下转了个手，悄悄地放到了朴泰桓面前。
朴泰桓冲孙杨了然且开心地笑了笑，，笑意直达眼底。孙杨突然觉得心里生出一种饱涨的温暖感，他想对朴泰桓好，很好很好的那种。孙杨又一次伸长了筷子，到爹娘眼皮子底下，一点也不咋呼，安分地夹回来，在自己碗的上空打个站儿，又送到朴泰桓碗里。杨明和孙全洪说着话，也瞥到了，看在孙杨表现的还安分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糊弄过去了。
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，杨明嘱咐孙杨：“杨杨，你和泰桓差不多大，也聊得来，吃过饭带泰桓在府里转转吧。”想了想，又添了句：“···别玩得太疯，泰桓也累了一天了，等客房收拾好了，就带泰桓去休息，听见了么？”
之后又转过身吩咐管家找几个手脚快的，去把家里最大的客房好好收拾一下，高丽王世子在自己府邸收拾好之前的这几天会暂住在大将军府，千万不能怠慢了。另外也要好好安顿随行的高丽将士，宫人，这大将军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。
“知道了，娘。”孙杨懂事地答道，心里早就迫不及待了。“桓——······泰桓哥哥，你吃好饭了么？”孙杨见朴泰桓放下了碗筷估摸着他差不多是吃好了。
“谢大将军，谢夫人款待。”朴泰桓起身像孙大将军和孙夫人深深作揖，也不确定自己做的合适不合适，这是之前太傅教给他的汉人礼节，他也万没想到会有用到的一天。大将军夫妇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了，作揖的时候，小小的个子，弯下腰的时候勉强和饭桌一样高，一脸认认真真的模样，当真是讨人喜欢。
“桓桓，这间是我的房间！旁边那间是书房，你要是有什么想看的，只管来就行。你别看我不愿意看书，可是这书房里可有许多藏书呢！”孙杨听了娘的话，跟得了大赦似的，在朴泰桓起身和他爹娘揖别后，拉着朴泰桓就出来了。这将军府是真大，纵深也长，那里是一时半会儿能“转转”完的。孙杨直接带着朴泰桓先认识自己住的地方，然后是书房，厨房·····
转了好一会儿，朴泰桓明显疲乏了，孙杨带他转到了家中风景最好的一处，让他坐在“长平池”畔的游廊上小憩片刻，他去问问管家收拾的是哪间客房，孙杨也不清楚自己家里到底哪间客房最大。
这儿景致极佳，月亮高高的挂在东方的天空，映在池中，皎白明亮。院中的灯火流光透过漏窗散在游廊上，少许与月光交融，照亮了池中置的少许山石，朴泰桓靠在扶栏上出神。
“桓桓，你在这休息休息，等一下，我去去就回啊，你不要乱走啊，要不然我回来会找不到你的，啊。”
孙杨转身走的时候，感觉被什么勾住了衣角，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··· ···
“好。”
“桓桓！桓桓！你开下门呗！”准备吹灯睡觉的朴泰桓听到孙杨在自己门外头嚎。
“······孙杨？”朴泰桓一开门，没见着孙杨人，倒看到一床腾空堵在自己面前的被子，要不是孙杨出声，朴泰桓还以为这被子成了精了呢。
“你这是干嘛？”孙杨没和他客气，没等朴泰桓反应，自顾自地抱着被褥枕头理所应当的走了进来。
“陪你睡啊！”孙杨一脸泰然自若。
“什么？”这是什么汉人的待客之道么？“没事，孙杨，我不害怕。你回自己屋里睡吧，我从小就自己睡，不害怕。”朴泰桓发自肺腑地觉得孙家对他真的特别好，尤其是孙杨，但是他一时间有点不能适应这种汉人的热情。
“可是我害怕呀！”孙杨一脸无辜。“我从小就是我娘一直陪着我的。爹回来了，我自己睡害怕。”
孙杨一边说，一边在床上铺着自己带来的被褥。
孙杨说的是实话也不全是，大将军连年征战在外，在家中待得时间少，现在也只有孙杨这一个独子。孙杨大部分时间是自己睡的，但也时常陪母亲睡一块，说说话，和母亲撒撒娇什么的。
“呃······”朴泰桓不知道这话他该怎么接，拒绝孙杨的好意不礼貌，但是，他又真的不习惯和别人一块睡。
犹豫间，孙杨已铺好了自己的被褥，一蹦转身坐在了床沿儿上，“桓桓，你发什么愣呀，上床睡觉啊？”说着又拍了拍身边的床面，催促着朴泰桓，他不是挺累的么。
“要不···我睡地上吧。”
“不行。你是客人，怎么能睡地上？你睡里头，我睡外头。”孙杨坐在床边晃荡着小腿。
“？为什么？”朴泰桓想这样更不方便了啊！
“我得保护外宾安全！”孙杨一脸的大义凛然。
朴泰桓妥协了，无奈的走向床边，爬上去，“谢谢你，孙杨。我睡觉可能不安稳，要是踢到你了，你别介意啊······”
“没事！”孙杨扯了被子贴着床沿躺下，生怕挤到朴泰桓，哪怕这床都够他在上头打几个滚儿的了。
“还有，······你还是叫我泰桓哥哥吧。”朴泰桓一直比较在意这个事，在高丽哪怕只差了一天，哥哥弟弟的辈分也是不能差一点的。
“嗯，知道了——桓桓······”孙杨声音渐弱，说完就睡过去了，沾枕头就着。
不是说好了要叫泰桓哥哥，哥哥！了么？！朴泰桓一个人在那纠结到半夜，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······